彭書睿的宣教故事(上)
五月二十五日_國度復興報「心靈之窗」版文章 網址http://www.kingdomrevival.com.tw/home
(本篇為完整原版)
彭書睿,三十一歲,台北人。東吳大學畢業,主修英文。兩千零三年初加入「忠僕號」福音船,開啟了一個特殊的人生,經歷五年七海縱橫的環球之旅,目前在世界福音動員會台北辦公室服務,也同時進行幾本書的寫作。
一句話開始的驚異奇航
兩千年剛服役完,就在一個條件優渥的網路公司工作。然而,從工作挑戰中也認識社會的現實面,和自己的不足,我開始思考什麼路才是「神所喜悅的道路」。離職後買了一張機票,就自以為瀟灑的去出國流浪,一方面想藉著認識世界來發現自己,另一方面,好像是約拿一樣,躲避那從心裡來的呼召。回到台灣的生活常軌後,在繼續進修或工作的尋求與實踐的過程中,上帝引導了一條意想不到的路。
第八屆青宣,義務的做大會講員的招待,卻是一個影響我一生的轉捩點。這位國際學生團契(IFES)的總幹事Lindsay Brown布朗弟兄,在他離開的前夕,跟我天外飛來問了一句:「你聽過DOULOS(忠僕號)嗎?」原來他將近三十年前也曾經在最早的福音船「真道號」(LOGOS)上服事過一年的時間。他的眼光,就是希望像我這樣的台灣年輕弟兄姊妹,出去體驗、成長、受挫,就好像他當年一樣。
之後就是歷史了。隨著一個我自己預想不到的劇本,由一個看不見的天才的導演指導,我一直沒有發現,自己是如此的入戲。還好他當初問了我,不然,我不會踏上這個生命之旅。
平凡人不平凡的旅程
兩千零三年初離開台灣,一路顛簸的飛到了甘比亞登船。這是個不論在地理或心裡位置,都在地球上最遙遠的一個非洲小國。
當時,跟我同期加入這個行列的人,總共有三十八個人,來自二十多個國家,年齡從十八歲到四十來歲。每個人都對於一切感到新鮮,我不用說了。一個在台灣教育體制下長大的年輕人,進入了一個國際宣教機構,每天在用英文的環境中,跟五十多個國家的人一起工作、生活、配搭。這不打緊,船一路從西非,進入地中海,到中東,我們的時空是以每兩三個星期到另一個港口、國家的節奏在變換,說有如電影般精彩刺激,還真不為過。
對於服事態度真實的考驗
然而,對於「宣教」浪漫的綺想,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現實的震撼教育(REALITY CHECK)。我的起步,就時從廚房裡洗碗開始的。不管你之前做什麼事業,任什麼職位,來到了這裡,我們就是要從謙卑的功課學起。在登船之前的受訓,就知道對於自己的工作,沒有太多的選擇,不是廚房打雜,或是在機房內享受三溫暖,還有在甲板上漆油漆,就是在書展裡搬書、擋人、抓小偷。
不知道是不是「華人就該會做菜」的刻板印象,我就這樣進入了膳食部門。想做三百人吃的東西,大展伸手?慢慢來,從切菜洗碗扛米袋開始,還有很多被看不起的機會。對於像我們以前有工作經驗,甚至在管理階層歷練過的人來說,這個四十度的廚房就是一個磨塑驕傲性格最速成的教室,而那些堆積成山,待洗的碗碟刀叉,就是你最好的老師。
這艘船的名字就是「忠僕號」希臘文DOULOS,沒有人能來坐大爺或是少奶奶的。每一個人,都得捲起袖子服事做粗工。這也是在訓練一個服事的態度:「我雖是自由的,無人轄管;然而我甘心作了眾人的僕人,為要多得人。」(歌林多前書 9:19)而這個態度,真的能決定你的高度和氣度。四年後,就算我擔任整個媒體公關部門的主任,仍然參與各式各樣粗重體力的工作,以及人潮管制、各個福音事工的出擊。甚至後來每次的航程,在許多廚房同工暈船的時刻,我都自願回去煮大餐給全體同工吃,一時還蔚為佳話,替台灣口味打了點名聲。一開始在態度上的操練,絕對是正面的影響。
神的事工不曾停止
「忠僕號」一九七八年六月從當時西德布萊梅港出發後,是沒有真正停止的。我加入的時候,船已經七海遊蹤歐、亞、非、美各大洲將近有一百個國家了。船的歷史本身就是一個奇蹟的見證,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,三次換東家,面對過無數次狂風暴雨,這艘一九一四年建造的「老祖母」,到今天仍然有力的航行著。而那艘一九一二年首航,號稱「就連上帝都沈不了」的鐵達尼號,就成了負面教材最好的對比組。原本只想待一年的我,參與這個「奴隸船」越來越有心得,時間雖飛逝,但不會覺得浪費,很多真實的感受是深深的烙印在腦海裡,成為我旅程中精彩不可磨滅的章節:
戰爭的傷痕
李奧納多迪卡皮歐主演,二零零六年的電影「血鑽石」,就是以獅子山共和國為背景,描述非洲許多國家不斷的戰爭,背後所牽扯的利益糾葛。
我在西非甘比亞加入「忠僕號」之後,第一站就是從甘比亞,航向獅子山的首府自由港(FREETOWN),那個時候是二千零三年二月,戰爭結束才一年。從一九九一年開始的內戰,據估計成千上萬人的因此而死亡,更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口流離失所。一個一百萬人口的城市,沒有乾淨的飲水,沒有一塊完整平坦的道路,沒有一個心裡平靜安穩不帶仇恨的人。那天上午「忠僕號」福音車穿越過他們的市區,我看到的是叫賣的小販,赤腳奔跑的孩子,牲畜沒有方向的亂闖;最深刻的一個場景,是親眼見到有人失去雙腳,坐在一塊板子上拖著自己爬行,要不就是有人「兩袖清風」的失去雙手在路上漫無目的的走。具當地人的描述,在戰爭的時候,反抗軍和政府軍都無所不用其極的殘暴方式對待自己的人民,用私刑的,強暴的方式,都是想證明「我是最無情的」。在戰爭裡面,似乎沒有一個人能保有他片刻的天真。
這樣寫實的場景對我的震撼教育,是和閱讀時代雜誌、聽聞CNN完全不同的,因為那樣的絕望和死亡的氣息是如此的貼近,我幾乎是被迫著思想神的恩典,和人的無助的衝突性,還有,對我來說,這是什麼樣的意義?
後信仰時代的歐洲
二零零四年,「忠僕號」從地中海一帶穿過土耳其的伯斯普魯斯海峽到黑海東歐,再回直不羅陀海峽到達到英倫三島,然後整個西歐的不同國家,我們幾乎拜訪了「歐盟」所有的同班同學和準考生。若是沒有到過德國與土耳其兩個國家,沒有在賽浦路斯遠望土耳其佔領區,就不會瞭解為什麼歐盟遲遲不願意開放她的邊界跨越小亞細亞。若是沒有在北愛爾蘭倫敦得理的街道上駐足,看著泣血控訴的行動藝術,沒有在愛爾蘭都柏林的街頭聆聽「一天我們將會成為一個國家」的統戰歌曲,我就不會真正明白恐怖組織的政治動機。
然而,對我來說真正的學習,可以分幾個部分。一個課題概括廣義的說,在歐洲大陸看到基督信仰的消逝。這包括信徒會友的流失,年輕人不再認同上一輩的信仰,每個人的決定都需要被尊重的時代,在每個城鎮禮拜天教堂的鐘聲,就顯的格外刺耳。教會建築物不斷的「觀光化」「市儈化」,就是對於信仰另一種形式的解構。教堂裡來往的人潮,不是信徒而是觀光客,越是「香火鼎盛」越是諷刺礙眼。教堂裡的音樂有如天籟,但卻是不同的團體借用場地,做為「文化」、「藝術表演」的舞台。許多宣教機構和教會領袖慎重的呼籲,歐洲絕對是這個世紀的宣教工場。好消息是,他們的危機意識已經轉化為行動,不只是在教會的內部做出迎向社會變遷的改革(雖然已經感覺像是亡羊補牢),更重要的,有不同的有志之士,試圖尋找和這個時代對話的方式,從藝術、體育的角度出發,或重新聚焦,投資人力、物力和資源在造就新一代的基督徒身上。
另一個重要的課題,是歐洲的新移民所帶來的影響。譬如穆斯林的社群,不斷的從這些歐洲國家的前殖民地回流。他們生養眾多,次文化架構顯明,在工作場合、學校、公領域都明顯的引起右翼聲音的不滿。而民意如流水,以傳播理論中沈默螺漩說來論述,我們幾乎可以確定一個聯合在一起的歐盟,內部會是一個更混亂的社會經濟體系,因為很多事情,沒有聲音的人並不代表沒有意見。今天順了穆斯林的意,明天印度背景的人抗議,後天猶太背景的金融鉅子決定抽腿…我們可以現在就開始為歐洲代禱,從瞭解他們開始。
中國人啊中國人
從愛丁堡賣新鮮蔬果的連鎖雜貨店,到馬達加斯加小港塔瑪它的麵店;從義大利熱內亞的成衣暢貨中心,到蘇丹沙漠邊緣的輸油管工地;從印度洋中的法屬留尼旺島,到德國南部火車都到不了的小鎮 — 他們的身影就在那裡。中國人啊,中國人。他們的面孔是模糊的,他們的身手是勤奮的,他們的態度是不信任的。他們來自五湖四海,也流落至五湖四海。「忠僕號」不論到哪裡,我們都會接觸到怪腔怪調口音的華語,漁工、偷渡打工的、留學的、做生意的、老華僑的,還有更多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離鄉背井的。從一個角度來說,就是開放後的中國,一個世代的縮影。
一次,幾個同工被邀請上了一艘正在卸貨的貨櫃輪船唱卡拉OK,在一個離家不能再遠的他鄉,我陪河北來的大副唱了一曲外婆的澎湖灣,乾了一瓶青島。我發覺他們不需要聽你說什麼,他們需要有人聽聽,他們想說什麼。
「忠僕號」每個星期天,都有派隊到不同的教會或聚會點去分享見證、傳遞負擔。我在世界各地,也因此可以用第一手的角度觀察了海外華人教會的景況。因為身份之便,弟兄不是什麼大牧師大講員,也因此,可以真實深刻的參與到一些芝麻蒜皮的甘苦,招待我們的牧者、傳道人,甚至只是教會裡面單純的弟兄姊妹,每一個人都有說不完的故事,每一個教會,也都有不同的掙扎和值得感恩的見證。從巴黎、鹿特丹、布達佩斯、馬爾它、杜拜,到沙巴、汶萊、吉隆坡、墨爾本、首爾,五年下來,真的可以專門針對華人教會之現狀與挑戰再寫一本書。
我感謝主,讓我不用參加華福會或任何的機構,就可以對所謂的華人事工,有了一些既廣且深入的看見。我沒有特別要做這樣的事工,但因為語言和血統,責任自然交拖到我的肩膀上。換具話來說,這是我們這一代華人基督徒的使命,不能逃避的。『因為你擁有的多,所以應該更要付出』一點也不錯。(下期待續)
- May 26 Mon 2008 00:57
彭書睿於國度復興報(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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